“你说他一个清华毕业的学生,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当保安的?”
二〇〇八年七月二十八日,湖南长沙马王堆陶瓷市场的员工聚在一起,对着一个斯文男人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戴着金丝眼镜、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目不斜视,从这群员工中间横穿而过。
这个男人名叫张晓勇,他毕业于赫赫有名的清华大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材生。
在成为保安之前,张晓勇的人生履历熠熠生辉。
长沙高考理科状元、清华大学优秀毕业生、某外企的高薪白领,每一个身份都曾让张晓勇引以为傲。
然而,在最需要奋斗的年华里,张晓勇却急流勇退,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保安。
父母在,不远游
年,张晓勇在广东呆了五年之后,他远在长沙的父亲突然患上疾病,失去行动能力,只能瘫痪在床。
张晓勇的母亲当时年事已高,照顾自己尚且是个问题,根本没有心力去照顾他的父亲。
张晓勇得知此事后,开始认真思考辞职回到家乡发展这件事。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在工作和亲情之间,张晓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回长沙之前,张晓勇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这些年在广州打拼的经历。
毕业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到,自己踏入社会后的人生竟然是如此黯淡无光。
他想起小时候,父母为了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学习,舍不得让他做任何一点家务。
有一次他想帮母亲分担一些家务活,吃完饭后,他拿着桌上的碗筷准备去厨房清洗。
谁料母亲看到之后,竟然想也不想地把碗筷抢过来,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脆弱的陶瓷碗和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陶瓷碗应声而碎。
“大男人应该志在四方,不在锅碗瓢盆。”母亲指着地上的碎片,大声地告诉张晓勇。
想到这儿,张晓勇自嘲地笑了笑,他的梦想也如同年幼的那只陶瓷碗一样,碎裂得掷地有声。
回到长沙,张晓勇扛起了照顾父亲的大旗。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张晓勇发现自己原本就不多的积蓄已经快要见底。
生活的压力来得猝不及防,将这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无奈之下,张晓勇只能进入长沙人才市场,寻找下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然而张晓勇大学所学的专业就业前景不好,他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对口的工作。
眼见存款就要消耗殆尽,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在房地产公司做了一名销售员。
这段经历一度被张晓勇视为自己的“耻辱”,即使在他做了保安之后,他也不愿意对这段经历过多赘述。
在房地产公司,张晓勇每天面对的是一群刁钻的客户和一次次冰冷无情的拒绝。
销售员虽然是一份没有门槛的工作,但是要成为一名业绩过硬的销售员,必须有优秀的交际能力。
在外企公司做客服五年的张晓勇早就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
每次月终总结的时候,张晓勇的业绩总是全公司最难看的一个。
卖不出房子就没有提成,没有提成就只能拿微薄的底薪。
看着存折上不增反减的数字,张晓勇的内心苦涩万分。
更让张晓勇难受的是,由于他的业绩太过惨淡,他时常会被上级主管阴阳怪气。
就这样将就了几年之后,张晓勇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再一次选择了裸辞。
此时的张晓勇心情五味陈杂,清华大学毕业并没有让他镀金,反而让他更加跌跌撞撞地生活在世界上。
梦想和远方
张晓勇出生于年,他的父母是长沙当地的普通工人,家庭条件并不富裕。
许是因为自己的一生平凡且碌碌无为,所以张晓勇的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张晓勇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盼,他在学习上很有天赋,从小到大他都泡在鲜花与掌声里。
张晓勇的父母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在他们的设想中,张晓勇的人生轨迹应当是一帆风顺的。
在父母充满期待的眼光中,张晓勇更加努力地学习,他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名列前茅。
临近高考的时候,张晓勇就读的学校争取到了几个保送名额,张晓勇因为成绩优异,被优先列入保送名单。
然而当班主任询问张晓勇本人的意见时,他却果断拒绝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当时张晓勇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在生物领域上发光发热的科学家。
纵观全国各大高校,清华大学的生物专业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因此张晓勇的高考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清华大学。
保送虽然能够让张晓勇不费吹灰之力就考上好的大学,但却不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因此,张晓勇最终决定和千千万万个怀揣梦想的少年一起,共同争夺进入全国最高等学府的钥匙。
年夏天,高考成绩出炉,张晓勇以分的成绩成为了长沙当年的理科状元。
同时,清华大学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在张晓勇的人生中,这是最光辉的时刻,以至于他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成绩下来后,他考上清华大学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十里八乡。
乡亲们纷纷涌到张晓勇的家里,恭贺他考上清华大学,17岁那年,张晓勇的笑容很是灿烂。
同年秋天,张晓勇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大门。
张晓勇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按照设定好的轨道顺利向前。
但遗憾的是,现实永远比人们想象得更加鲜血淋漓。
碰壁的天之骄子
刚到大学的时候,张晓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落差感。
在小学、初中乃至高中的时候,他一直是班上成绩最优异的学生之一,享受着老师的特别关照和同学们艳羡的目光。
但到了清华大学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才云集。
这里的学生不仅有优异的成绩,同时还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人人似乎都有拿得出手的技能。
而张晓勇却因为家庭原因,没有上过课外兴趣班,除了学习外,他没有任何特长。
这种落差一度让张晓勇十分沮丧,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来到了清华大学。
不过,张晓勇很快就通过学术研究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开始享受大学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张晓勇成立了一个课题小组,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学校里颇有几分名气。
时光飞逝,四年的大学生涯很快过去,张晓勇走到了毕业的十字路口。
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当时中国正在尝试转变经济路线,在这样的背景下,“双轨制度”应运而生。
简单来说,“双轨制度”指两种制度并行存在,是中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时候产生的中国特色名词。
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国家依然给毕业大学生分配工作,但大学生没有选择话语权,只能听从调配。
另外,企业也可以直接来校园招聘,和大学生双向选择,达成招聘协议。
在这种情况下,张晓勇选择了第二条路,他决定去一家广州日化外企公司工作。
日化公司有自己的研发部门,如果张晓勇能顺利进入研发部门的话,也算是找到了和专业对口的工作。
但张晓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公司的研发部门设立在海外,国内的人才想要进入研发部门几乎难如登天。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因为岗位的随机分配,他被安排到了客服部当一名普通客服。
这对于从清华大学毕业的张晓勇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
他每天都需要接听几十上百个电话,解答客户的各种琐碎问题。
那段时间,张晓勇打扮得光鲜亮丽,每天按时走进高大的办公楼,做的却是简单的客服工作。
客服工作虽然不需要任何技术,但它却要求岗位上的人员要有优秀的沟通能力。
张晓勇大学四年经常泡在实验室里,极少参加人际交往活动,与人沟通根本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一开始,张晓勇还抱着暂时做客服,以后争取转岗的梦想。
但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两年之后,张晓勇发现公司的研发重点一直放在海外,一时半会儿不会转移到国内。
这个发现让他十分沮丧,他的工作热情更是在几年如一日的接听电话中被渐渐磨灭。
清华毕业生成为保安
张晓勇很快就把自己辞职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同时他也宣布,自己会去长沙马王堆陶瓷市场做一名保安。
这句话就如一颗丢进水面的石头一样,打破了张晓勇家里原本的平静。
张晓勇的父亲在病床上哭得不能自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会走到当保安这条路上。
心气高的母亲整天和张晓勇闹,她以为张晓勇是受不了打击,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事实上,张晓勇选择当保安这件事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自己也知道清华毕业生当保安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在张晓勇带着简历找到长沙马王堆陶瓷市场招聘处的人事主管时,他收获的质疑并不比在家里收获的少。
人事主管当即发出惊叫:“清华毕业生?”经过反复确认,他才敢把张晓勇招进保安队伍中。
真正成为一名保安后,张晓勇才认识到,这份平凡的工作给他带来了多少幸福和满足。
张晓勇的性格踏实老实,根本不适合需要沟通交际的工作,他更适合呆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保安既不用频繁加班,也不用进行复杂的人际交往,简直是给张晓勇量身定做的工作。
“我不是怀才不遇,只是当梦想与现实发生激烈碰撞时,选择安于现状。”张晓勇说道。
对于人们对他的种种非议,张晓勇一贯选择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去面对。
年,张晓勇认识了自己的妻子,两人交往后没过多久便领证结婚。
一年后,妻子给张晓勇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宝宝,有妻有子,张晓勇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
在保安岗位上,张晓勇并没有完全躺平,年,他通过考试拿到了物业管理员证。
因为张晓勇工龄足够,工作表现出色,又拿到了证件,他被物业公司任命为市场物业的客户部主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伙儿逐渐接受了清华毕业生在小区里担任保安这个事实。
现在张晓勇拿着巡逻棍在小区里巡逻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对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刚来的时候,大家觉得很稀奇,都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一长,也就不稀奇了。”张晓勇所在小区的干事说道。
在小区业主眼里,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只是一个靠谱的小区保安而已。
“曾经的梦想磨灭了这么多年,一切都应该习惯了。”张晓勇这样讲述自己目前的心态。
不过,张晓勇也坦言,自从离开校园后,他就和大部分同学断绝了联系,甚至连同学聚会都不去参加。
“同学们问起什么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张晓勇的话语中带着不难觉察的落寞。
虽然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但猛然对上星光熠熠的同班同学,内心还是会有负面情绪出现。
这些年,他只去见过一次老同学,当时正是他在房地产公司做销售的时候。
当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询问现状时,他只能小声地说,自己最近正在从事房地产行业,收入颇为丰厚。
年,张晓勇已经从一个小小的保安变成了物管客户部主任,他不用再亲力亲为地巡逻,不过他的工资每月只有元。
除了做保安之外,张晓勇还在尝试自己做点小生意,毕竟他的儿子已经15岁了,随着儿子的长大,家庭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
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的内心更加强大,外界的风风雨雨已经无法影响他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每月稳定的几千元工资和按时上下班,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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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现代金报:《清华高材生甘当市场小保安(组图)》
中国广播网:《清华生当保安17年来从未参加同学会老母怒其不争》
深港综合在线:《清华生当保安清华毕业生张晓勇梦想破灭当保安(图)》